潦倒的老先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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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述

週五(9/14)快收盤時，內線的分機響起，開戶櫃檯打來的，說是有個客戶的事情要我去處理。 是一個滿頭花髮的老先生要開戶，戴個褐色的大太陽眼鏡，身材瘦小，服裝燙得整齊乾淨，講話有著濃重的外省口音，要不是自小在眷村長大，否則聽不懂他在講些什麼。牙齒白淨，相貌端正，講話條理分明流暢，可以想見他年輕時，應該是風流瀟灑的一個人物。

老先生希望我幫他介紹一個營業員，他只有2個條件：一是資深，二是有耐心。 客戶要求特定條件來找營業員，通常是之前有些不愉快的經驗，所以才會另外找間券商，開出指定的條件。 要求資深的原因，不外是希望接單的品質穩定，不然就是以為資深的同仁，對股市的了解比較深入，明牌也會多一點。而要求要有「耐心」，可能的問題就會比較多，包括他下單的指令不清楚，營業員聽不懂他的口音，他是個小咖，最怕的就是澳洲來的咖。 掌櫃家雖然是國內響叮噹的品牌，但也不代表服務的品質也是同樣響叮噹，將近20個營業員，每個有不同的個性，不可能和每個客戶的頻率都能契合。 遇到這樣的客戶，通常也是隨便挑一個營業員，然後特別交待，要他表現出很有耐心的樣子給客戶看。不過對這個老先生，一方面出於眷村的感情，另一方面也怕老人家要是拗起來的話，不是那痛好處理。

於是繼續和他聊下去，想瞭解他真正的需求是什麼??老先生說：他見過的人太多了，很多營業員都是平常是一套，可是盤中電話多起來的時候，又是另外一套，看他的單子比較小，就先處理別人的電話，常常讓他拿著電話等好幾分鐘，做服務業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......... 聽他這樣講，大概就知道老先生的問題，我也很坦白跟老先生講，營業員在盤中，一定是以接單為第一重要的事，同時有2通電話，一定優先處理掛單的電話；同時2支電話都是要掛單，一定處理比較容易成交的電話；同時2支電話，客戶的習慣都是掛市價單，一定處理人咖的單~~ 我問老先生平常都怎麼掛單的？老先生說：掛單就是講股票、價格、張數啊~~ 我問：你還會問其他問題嗎? 老先生說：問一下現在的價格，不會太過份吧?? 我說：不過份，應該要問的！老先生說：問一下股票的趨勢，不會太過份吧?? 我說：其實營業員盤中很忙的時候，不會有空分析股票的走勢，就算分析可信度也不高！我再問：您平常都是怎麼挑選股票的?? 老先生說：看看報紙雜誌，挑選基本面不錯的股票，另外還要靠營業員多幫忙了！這時候我也知道他希望找「資深」營業員的原因。 我很誠實告訴老先生，如果營業員講得股票很準，那他們就不用來做營業員了！老先生突然不講話，好像思考了一下子後，說：「我現在可以調到20萬，我也不要求多，一個月只要幫我賺3萬，要怎麼才能做得到???」 靠~~我驚訝的不是老先生一個月想拿20萬賺3萬，而是他要投入股票的20萬，竟然是「調到」的。這「調到」2個字裏面意思就大了，最單純的意思，就是錢不是自己的。但這老先生一看就是軍人退休，從他講話的氣度談吐來看，至少也是個校官，校級軍官退休後的終身俸，足以維持生活還有餘，不至於連20萬還要用「調」的。 這時，財行部的主管很好心的拿了一份公文，要我去蓋章。看看牆壁上的鐘，竟然聊了半個多小時。我們的財行主管也是多年的老經驗了，看我跟一個陌生客戶扯了半個多小時，一般而言都是很盧的客戶，怕我脫身主動前來救我，這時只要順勢接起公文，說有事情要處理，就可以全身而退，但我很想幫幫這個老先生，於是裝傻，本來坐在人來人往的開戶櫃檯前面，移到營業大廳比較安靜一角。 老先生摘下墨鏡，灰濁的眼珠子裏仍藏有銳利的眼光，老人家特有浮腫的眼袋上，泛著細細的血絲，這不是睡眠不足就是前晚才剛哭過。

接下來和老先生又聊了半個多小時，對話就不再贅述，老先生尾尾道來他先前投資的故事，和大多數人如出一轍，融資玩股票，把終身俸的老本都給輸掉，面對著營業員的勢利眼，社會上人情的冷暖；好不容易調到的20萬，有著不能輸的壓力。他沒有說這20萬他是怎麼「調」來的，我也沒有特別去問。只說他沒工作、沒財產，需要靠這20萬來過活，放銀行沒利息，放身邊總有花完的一天，所以想來股市賺點錢。 我很老實告訴他，每個月想從20萬裏賺3萬，根本是天方夜譚，不可能做到的事情，就連每個月想固定賺個5000元，都是一個很難達成的任務。拿20萬投資股票的第一步就已經錯誤，錯在不是拿閒置的資金來投資。 老先生仍不放棄，開始問起股票的操作方法，他已經放棄每個月固定賺3萬的夢想，轉而希望把錢放在股市，等待行情上漲時的利潤，他說只要賠錢就不賣，遲早會等到股價上漲。這又是個錯誤的投資觀念。

我已經抱定決心，不讓老先生開戶交易，只是不能明著拒絕，於是不管老先生講什麼，我都把結論導向這20萬有可能會血本無歸，希望他能夠知難而退。 講到2點半多，我真的要開會，沒辦法繼續跟他講，老先生才拖著瘦弱的身體、緩慢的步伐離開。看來老先生不會再來我們這邊，但是會不會到別間券商呢?? 這也警惕自己，趁年輕時多存錢，等年紀大了，無法繼續工作時，沒收入、沒資產，空有豐富的人生和整齊的外表，也怕逃不掉窮困潦倒的下場。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老年做好準備，負起責任，別造成社會或是家人的負擔。 我很老實告訴他，每個月想從20萬裏賺3萬，根本是天方夜譚，不可能做到的事情，就連每個月想固定賺個5000元 ,都是一個很難達成的任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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